当时葡萄未成熟
安师大附中高二（13）班 孙文静
指导教师：严景东
大约四五岁的时候，我总希望能在家门前种一株葡萄，等绿藤缠满竹架时，便连上一个大大的秋千，我要邀请小伙伴们到我家来一起玩荡秋千。我甚至可以想象到，一串串深紫而圆润的葡萄垂于绿叶之间，细碎阳光映衬下更是娇羞可爱。我和伙伴们可以一边荡秋千，一边大快朵颐。
秋千轻轻荡，风儿轻轻唱。唱天高地阔，唱万里河山。我还没来得及听，天马行空的想象已经绕着五岳名山首先画上一个饱满的圆。
我想好了，就种在门前院子的西南角，那里土地松软、潮湿，阳光充足。我连竹架的外观都设计好了。我画在一张白纸上，涂上五颜六色的水彩，完成之后对着水彩画傻笑，满满的自豪感充盈着身心，仿佛葡萄藤已经在院子的西南角郁郁葱葱了。
可最终，爸爸只在我面前放了一碗从超市买来的洗净的葡萄。
我想要的不是葡萄，是秋千。我哭着推开了那碗葡萄，蹲在院子的西南角。泥土把我心爱的连衣裙弄脏了，我却舍不得拨弄下来。那些泥土里，是否有葡萄的亡灵，它们是不是，也同样舍不得我。眼泪扑簌簌落下来，一滴一滴，浸入土壤之中。
我只能悼念那些还未萌芽便已死去的葡萄。悼念我的可以同时坐很多小伙伴的大大的秋千。悼念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梦想。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，愿望。
总之，我开始对秋千，产生了近乎痴迷的依恋。
看到哪里有秋千，一定要坐上去玩一会儿，最后死赖着不走。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秋千？我摇摇头，我说我不知道。
在愿望破灭以前，我从未坐过秋千，只在图画书上见过，羡慕幼儿园的同学坐过。之后我玩过各式各样的秋千，漂亮的、简陋的，眼前也许是徐徐落下的红日，也许是飞流直下的瀑布，相伴清风，或是草长莺飞的春景。可我始终没有遇见葡萄藤下的秋千，始终没有酣畅淋漓的愉悦，始终听不见清风的歌唱。它想对我说些什么呢？
白驹过隙，我开始上学、读书、写字。生日会收到死党的礼物，喜欢和同学在学校的后庭院里追逐嬉戏。我以为日子在安然流淌于鸟语花香。只是十岁之后再没坐过秋千。
我想，它想对我说的是，葡萄与秋千，早已离你远去。
这些年，我随父母搬了许多次家，穿梭在一栋栋陌生的高楼中。城市的发展总是伴随着旧时光里一个个熟悉标记的湮灭。而不承想，时光荏苒，故地重游，我看着面前这一片故土，竟发现，连能令我回忆的蛛丝马迹也已了无踪迹。我已无法分辨出，童年记忆里的那方院子，被眼前的哪所高楼覆盖。
可我没有更久地驻足，只是平静地向前走，一点点远离这片故土。
断鸿声里立尽斜阳。我该回家了。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别离的六月，不知怎的，我也踏上了高三的征程。
“所以，亲爱的葡萄藤，请快快成长起来吧。”我穿着白色连衣裙，蹲在西南角的院子里，双手合十祷告上苍。
有清风满怀，引得树叶哗哗作响。这一次，我终于听清了风的歌唱。
它们是在等待，等待站在梦想面前的小小少年，最终成长为能够真正实现它们的人。
那时葡萄未成熟，少年正成长。
而葡萄与秋千，其实从未走远。
